一只猹

谢云流*李忘生

他与谢云流相见之初，并不知道会是如此孽缘。

“师父，师祖在看什么？”穿着破军道袍的道长问他。

他朝着吕祖看的方向看去，是一片莹白的雪，他跟在吕祖身边多年自然懂得他的一举一动。

“你师祖他……在等一个人。”

“是谁啊？”

“是你的师伯。”

他拜吕祖为师的时候吕祖已经有一个徒弟了，也就是他的师兄。

师父常夸师兄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但也常常望着师兄的背影摇头叹息，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师父究竟是为何叹息。

四年的光景在这个江湖来讲或许漫长，但于这华山飞雪而言转瞬即逝。

他率真豪爽的师兄为救皇室血脉误入歧途，甚至打伤吕祖，叛出师门。

他无法相信眼前红着眼草菅人命的人就是昔日在纯阳宫门前与自己练剑比试之人。

那时候的谢云流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长身玉立，一柄长剑执在手间，仙风道骨的模样还未成气候，更多的是少年应有的潇洒恣意。

这样的谢云流成了他心中仰慕之人，他想有朝一日成为能与之比肩的人。

于是他拼了命的努力。

“师弟，走吧，师兄带你下山去转转。”

“多谢师兄美意，忘生还需将这太虚剑意重新温习一遍。”

“忘生，要不要去云雾峰喝酒啊？这可是我君山的老朋友给的好酒。”

“不了，我今天还需修习紫霞功的心法。”

他一心沉迷在与他并肩的美梦中，论剑峰的雪一日比一日冷，他没能等到自己与他比肩而立的一日，只等到了他叛出师门的噩梦。

他打伤了师父，带着皇室之人仓皇而逃，慌不择路，逃到东瀛。

之后，谢云流再不是李忘生的心之所向。

然后他便没了谢云流的消息，他只知从前煮茶论剑的时光匆匆流逝，一去不复还，而他恣意率性的师兄也不会再回来了。

长大后与之并肩而立的念头犹如岩浆上的浮冰，再无可能。

后来他隐隐约约也听到些关于谢云流的消息，无非师父放不下他，仍派弟子东行去打听他，后来渐渐的也成了他的习惯。

谢云流在东瀛打败了醉蛛老人，雌蛛死雄蛛伤，在东瀛声名大燥。

于是他也毫不松懈，继任了纯阳门派的掌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里依然觉得谢云流高不可攀。

几十年悄然而逝，身在仙山苦心闭关修炼的他并未察觉到时光如此匆忙犹如白驹过隙。

谢云流回到中原，他再次见到他，谢云流已然不是当年快意恩仇的少年，他老了，老的仿若看破凡尘，身上再没有年少时率性至情的影子，有的只是波澜不惊的浑浊眼睛。

静虚弟子祁进向来爱憎分明，因谢云流而使静虚一脉弟子受着整个门派乃至整个江湖的异样眼光，祁进对此恨之入骨。

挥剑相向之间，他动摇了，对这个师兄的怪罪之意全部变成了惋惜和叹息。

他看见谢云流苍老的容颜尽管与年少时截然不同了，但他仍能清晰的将他少时翩然玉立的样子在脑海中描绘。

“你师伯年轻的时候，本就是世间难寻的面如冠玉的少年，随你师祖修行的几年他愈发灵慧，便又成了这世间难寻的率性聪慧之人。”

“然后呢？”破军道袍的道长已将后事了然于心，但旁边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徒弟仍是不知，歪着头问他。

“再后来，他便成了背弃师门，欺师灭祖之人。”李忘生这话说的平淡，让两个徒弟平白以为他心里对谢云流恨之入骨。

但事实是尽管这样，李忘生仍觉得谢云流是这世上难寻之人，他仍惦记着这位欺师灭祖的师兄，并且自他离去之日，这份惦念一日比一日浓厚，在听说他要回来之后这份感情更是无法抑制的破壳而出。

他想见他，一日比一日想。

只可惜他等来的相见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互诉衷肠的场面，而是剑拔弩张的讨伐。

祁进的一剑，谢云流没有躲闪，李忘生的心震颤着。

谢云流没有死，可是洛风却死在了祁进的剑下。

洛风是谢云流最疼爱的徒儿，李忘生也曾见证过他们的师徒情深，洛风倒下的时候，李忘生除了心疼少年逝去，更多的是担心谢云流会像几十年前那样无法自控的伤害别人。

但他没有，他只是落寞的转身离去。

后来听说祁进被他砍去一只手臂作为杀死洛风的惩罚。

他后来知道听说了很多他的事，他每样都细细记下。

他仍一心惦念他，但他已经一去不复还。

[一个碎碎念：这一对真的是过于扎心了……2016年的文现在转存到lof的时候看到居然还是会有那种闷闷的感觉。真没想到已经过去四年了，为我居然还在为谢云流和李忘生叹息。曾经的少年，英姿卓然快意潇洒，谁能料到竟会是如此结局。]